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光阴不负少年狂

「To Echo」

 

CP/月永レオ&朱樱司

*OOC,傻白甜流水账,含knights全员。

 

01

  “Please……请给我一份柠檬布丁。”朱樱司站在吧台前二十公分处,音量大概能与蚊子一争高下,态度谨慎得仿佛不是在点单,而是跟地下党接头。

  “什么什么?大声点,听不见哦小朋友?”

  “……才不是小朋友!”

  “了解!那‘不是小朋友客人’,您想点些什么呢?”月永レオ笑得开心极了。

  声音又低了下去:“请给我一份柠檬布丁……”

  “听不清听不清,什么布丁?”

  ……

 

  朔间凛月趴在原木圆桌上,侧头看着那头每日一出的固定戏码:“真是坏心眼,明知道人家是按菜单顺序点的,还装什么傻,昨天点的是排在前面芒果布丁吧?”

  靠窗玩手机的濑名泉明显和他不在一个频道:“欺负高中生真是让人兴奋,都忍不住要加入了。”

  午后阳光正好,恰到好处的温度氤氲成暖洋洋的味道,勾得朔间凛月昏昏欲睡。

  “你们俩!快进来帮忙好吗?”鸣上岚从小厨房探出脑袋,“A024号客人的布朗尼上了吗,朔间、凛月……?”

  “啊,被我吃掉了,”朔间凛月连眼睛都懒得睁开,舔舔唇,一副回味中的模样,“说是请我吃了。”

  “这可不行!仗着客人的温柔,下次不能这样了!”

  “我可是有好好感谢她们的,对、吧?”朔间凛月望向不远处的那桌小姑娘,露出狡黠的笑容。

  对桌立刻发出小小的尖叫,大脑皮层的语言功能瞬间退化,只能准确表达出“太可爱了”和“想娶他”这两种意思。

  直成一条虾的濑名泉表示也是不太懂的。

  刀叉与玻璃盘剧烈碰撞的声音未免太大了,间夹着低笑声窃窃私语,耳尖上一抹绯色满是青春的气息。将种种尽收眼底,伸了个懒腰,看起来很懂的朔间凛月笑得更加惑人了。 

  “我们为什么出现在这家店里?”这是女孩们失去理智前的最后一个念头。

 

  “柠檬……!”

  月永レオ捏起一个黄澄澄的柠檬,突然蹲下身,举起那只手,一字一顿说道:“找我有什么事啊,小朋友?”

  柠檬先生转过身来,是一个记号笔画上的笑脸。

  “……”

  “我为什么要出现在这家店里!”这是朱樱司崩溃于吧台前的最后一个念头。

 

02

  名为“knights”的甜品店去年开春时在学校对面安家,不知下了什么蛊,直到现在都热度不退,客流量只增不减。朱樱司是早就知道的,只是他从不吃这些东西,三过甜品店而不入,连被同学强硬拉去,说着“朱樱司啊你不吃甜点人生还有什么乐趣”,也能坚决说出“不”,由此足以见其傲骨。

  但人总是要栽的,刚走出校门就开始下暴雨谁又能预料到呢?“不是我方不争气而是敌方太狡猾”,傲骨司被热情迎进店里时,脑子里晕晕乎乎闪过这句哀号。

  右手边有谁递来一条干净毛巾,朱樱司才觉察发丝正不断向下滴着水:“谢谢你。”

  “没关系哦,努力的孩子要是感冒了,姐姐可是会担心的。”

  “你们,还提供这种服务吗?”他边擦头发边问。

  “这种服务是哪种服务?你这小鬼,不要说些让人浮想联翩的话啊!”漂亮得像model一样的男子面露不快。

  “……”什么?

  被毯子盖住的生物打了个呵欠:“对,我们就是提供‘那种’服务的,办年卡可享八折优惠。”

  “……”哈?

  “你们!别把客人吓到了!”鸣上岚皱眉,转头对朱樱司露出微笑,“雨越下越大了,先坐着休息吧?”

  话虽如此,朱樱司也不好干坐着,匆匆扫一眼菜单,点了最上面的那个:“谢谢,那么请给我一份cheese cake。”

  “哎呀,真是不巧,”他有些为难,“卖光了,店主外出没法现做,饮品倒有不少,不如来杯柠檬茶吧?”

  这家店里仿佛只有眼前的这位“姐姐”有做生意的自觉,朱樱司挪了挪位置,背挺得笔直:“没关系,我对tea也很有兴趣。”

  鸣上岚拉开冰柜,倒上满满一杯,细心在杯沿别了一片小巧的柠檬,这才端到桌上:“慢用,店长应该很快就回来了。”

  “谢谢你,我想问一下……”想了半天,他还是开口,“有些突兀,但现在放的music叫什么名字?”

  店里一般都会放些音乐,他是知道的,只是这首出乎意料得悦耳,他想把名字记下来。

  “觉得怎样?”不远处,濑名泉突然开口,反问他。

  “我不太懂但是……”朱樱司脱口而出,“Excellent!”

  “是店长写的。”见朱樱司神情讶异,濑名泉补充,“跟你一样还是小鬼的时候……高一吧?那时候写的曲子。”

  朱樱司不知该先反驳,自己是三年级的学生,还是先赞叹那位店长的惊人天赋。

  不过他的犹豫并未持续很久。

 

  “虽说在雨中狂奔也是很好的——Singing In The Rain!但是,为什么突然就下起雨来了啊?”未见其人但闻其声,从门外跑来的月永レオ边说边笑,很愉悦的模样。

  ……你不是应该找地方避雨吗?

  “赶紧换衣服洗澡去。”濑名泉表情严厉。

  “我想到了哦,小濑!Singing In The Rain,你知道吗!我要把它——把她!写下来!”

  他自顾自坐下,也不管濑名泉被气得七窍生烟,顺手拿过做工精美的菜单写了起来。

  他的头发还在向下滴着水,流地满脸都是,朱樱司犹豫一会儿,还是准备用毛巾给他擦擦。

  毛巾离他还有两个头的距离,月永レオ就猛地抬起头,像是注意到店内还有第五个活物一样,目光戒备,如同利刃。

  那眼神带着寒气,朱樱司被吓了一跳。

  “是刚来的客人,点了起司蛋糕,待会记得做好。”鸣上岚提醒道。

  “小客人好,”他像变脸似展开笑颜,接过朱樱司尴尬僵在原处的毛巾,“起司蛋糕和雨中曲——?很适合哦,最爱你了!”

  其实已经饱了:“不用做也可以——”

  月永レオ充耳不闻,哼着小调,慢悠悠进了小厨房,好一会儿,才端出托盘:“倾注了爱与心血,名为‘雨中曲’的起司蛋糕!来尝尝吧!”

  朱樱司礼貌地试着尝了一口。

  然后是第二口、第三口……

  糟糕,这个味道——!

  幸福在舌尖上跳跃,仿佛每一个味蕾都得到至高无上的优待。朱樱司忍不住眯起眼。

  起司蛋糕原来是这么好吃的吗?朱樱司说不出话来,仿佛一瞬间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。

 

03

  相熟之后,朱樱司会跑到“knights”里写作业。他们都是附近大学的学生,高中课业是绰绰有余的事。

  除了月永レオ。朱樱司也曾问过:“店长有写曲子的天赋,又很有兴趣,为什么不去读音大?”他只说是高中休学太久,连入学考试也跟着休掉了。这样明显是敷衍的理由。

  月永レオ说这话时是笑着的,只是笑意浮在表面,没有入骨,动的是面部表情,而非内心情感。濑名泉赶忙递给他一个“快闭嘴”的眼神,生硬地换了个话题。

  难道是什么“禁语”吗?

  被拉到一边时,朱樱司还一头雾水。

  “什么‘音乐’、‘音大’、‘梦想’——这种词,不要在他面前提。”濑名泉压低声音,面色不郁。

  “那个笨蛋,读高中的时候得罪了老师,被整得很惨,书也念不下去,自己提出休学了。”

  “揭人伤疤的事,还是别做为好。”

  留下这些话,他便不再作解释。

  朱樱司满肚子疑问,却不敢贸然唐突,只好憋在心里,日也想夜也想,把自己搞得精神萎靡。

  他不是爱管闲事的人,只是每次试图要静下心来,诸如此类——被课业烦到失眠时恰到好处的一杯热牛奶,这样零星琐碎的温柔便会冒出头来,提醒他,“被逼到休学”之类的,这样听起来就心中一紧的事,他没法当作从未听见。

  朱樱司不敢擅自评价自己品行如何,只是如果店长是以温柔待他,那他便会抱之以歌。

  “有话直说,这样盯着,即使是我也是会害羞的哦。”

  朱樱司手忙脚乱,险些打翻盘子:“我不是故意的!对不起!我只是很担心,不不不!我……”

  “为什么要在英文课本上写数学公式啊?不专心。”月永レオ绕着他转了一圈,突然想到什么似地皱起眉,“……是不是小濑和你说什么了?”

  朱樱司从未撒过谎,不敢抬头,只能“嗯”一声,算是回应。

  “真麻烦,不过这种事,最清楚的不该是当事人吗,直接问我不就行了?”

  朱樱司更愧疚了:“怎么可以……”

  他没有回答,过了很久,才缓缓开口。

  “你觉得‘音乐家’,应该是怎样的?”他问得没头没脑。

  “孤高的?”朱樱司思索,“不对,我想想,应该是像店长这样,甘愿为音乐痴狂的人吧?”

 

04

  月永レオ在音乐学院念书时就已经是公认的天才了。

  平时连话都懒得多说几句的名教授对他抛出一条条橄榄枝;课余十分钟赶出来的作业被老师们赞不绝口;用“寻找灵感”为由旷课,也不会被事后追究。
 
  这样的例子还有很多,多到会让同为音乐生的同学忍不住叹息的程度。

  真让人嫉妒啊,为什么呢。不曾流过血的手指,却为什么能写出如此绝美的乐章。

 

  “欸——这个,是你写的吗?”月永レオ无意间瞥见室友桌上散乱开来的稿纸,便随口问了句。

  “哦,这个啊,”刚开始他也没在意,但见月永レオ拿起稿纸仔细端详,才突然面色大变,像惊觉什么似的一把夺过,“……不!不是我写的!”

  “可明明就是你的字啊,”月永レオ伸了个懒腰,以为他在害羞,“写的很好哦——我看就比今天那个教授写得好。”

  “别乱说!”几乎是喊着说了出来,脸色更加苍白,他缓了口气,才语无伦次地继续,“不是我写的,レオ,真的不是我写的,我、我只是看这个……这是我抄的!对,因为想借鉴学习所以就——”

  “好啦好啦,紧张什么啊你。”

  “レオ,我……”他像是下了天大的决心,才犹豫着开口,“你是真的觉得,这个写得很好吗?”

  果然是在害羞啊,他笑了:“真的啦,干嘛要用怀疑句式啊?”

  正值人生最好的年纪,他却形容憔悴,情绪低迷——是熬夜写曲子的模样。学校中不乏这样的学生,谈不上天分,却勤奋刻苦,如同啼血的杜鹃,以心血为笔,一点一点燃烧青春,将那微芒般的火光谱成乐章,这么不停地写啊写,写到天荒地老,写到油尽灯枯。

  不管是为了什么,若是能求仁得仁,便也是大幸。

  听见月永レオ的回答,他露出欣慰的笑容:“这样,我就安心了。”

 

  三日后。

  “レオ!你听听!这个曲子真的写得很好!”同桌晃着手中的耳机,“听听嘛!”

  “什么啊?又是那个‘教授’写的?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。”

  “是这样没错,可是这次感觉完全不一样了,这么想也有点奇怪,”同桌露出思索的表情,但很快便被新涌起的情绪覆盖,“我觉得不比レオ写的差哦,你就听一会嘛!”

  两人话语间提及的,是上周给他们上课的一位教授,年逾六十仍能保持高产,丝毫没有江郎才尽的意思,是业内德高望重的前辈。

  月永レオ对他的恶感来得莫名其妙,找不到根由,只好归结于他的外貌——“中年谢顶,一看就知道是沽名钓誉之辈”,他是这么说的。而课上听过他即兴作的一小段曲子,更是大倒胃口。

  他天赋过人,虽说也有年少轻狂的资本,但他本质上还是温厚的,平时根本不舍得用重话伤人。只是那一小段音乐,连普通的学生听后都觉得不过尔尔,更不要说抱着十万分期待,想精益求精从中学到什么的月永レオ了。

  虽说那课程不是必修,一周只有一次,但学期末还是要参加考试的,若不是这样,他连场都懒得到。

  什么新曲子,还没有学生作得好吧?又想起前几天惊鸿一瞥的乐谱,月永レオ心里琢磨着,怂恿室友投给唱片公司的计划被提了上来。

  但不管他愿意不愿意,他最后还是听见了那首曲子。

 

  午后跟着同桌去乐行买琴弦,月永レオ含着巧克力,气温有些偏高。

  月永レオ动作很快,只是室友说还要挑一把新吉他,左右无事,他便坐在一旁等着。

  乐行的音乐正好切到另一首,只一听那个前奏,月永レオ便露出讶异的神情——尽管经过润色和修改,编曲也有细微的差别,但他敏锐的听觉绝对不会出错,那就是前几天匆匆瞥见的,他室友写的曲子!

  “动作这么快啊!可恶的家伙,也不让我做回好人!”月永レオ真心实意地为他高兴,“果然这样听更加完美了,真的是很不错的一步!”

  学生时代如果能写出足够优秀的作品,引起广泛关注,相信之后的道路都会顺畅很多。而更贴近现实来说,室友生活拮据,手头很紧,这喜讯来得几乎像是及时雨了。

  “你在说什么啊,レオ?”同桌扭过头,“这不就是我早上跟你说的,那个教授写的新曲子呀?已经风靡起来了呢,不愧是乐坛的常青树。”

  他在说什么?

  什么意思?

  他说是谁、的、曲、子?

  同桌轻飘飘的一句话,如同晴天霹雳,砸得月永レオ愣在原处,心情大起大落,嘴里融化的巧克力甜到发苦:“可是……”可是我前几天才在他的桌上看到原稿啊!

  “我还有事,先走一步。”他没法再在这里待着了,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脑内渐渐成型。他不敢再想,转头跑回公寓。

 

  休息日,学生大都回家住,整栋大楼空荡荡的,脚步砸向地板的声音大得吓人。月永レオ推开门,在室友房外站定,松开攥了一路的拳头。

  无知无觉咬着牙捏了一路,手掌大概是很痛的。

  “你想说些什么吗?”他说,“明明我们都知道那是你写的,不是?”

  那头沉默很久,半晌,才传来他的声音:“他老了,不再年轻,但他的名气还在,作品总能卖出高价钱。”

  “我又算什么呢,不过是……”他哽咽,“不过是他众多枪手中的一个而已。”

  “我知道你容忍不了这种事,所以我……”

  月永レオ按耐不住情绪,拳头用力砸向墙壁:“他用了我朋友的曲子!去给他的庸碌无能粉饰太平!那是音乐,还能弄虚作假吗!难道有朝一日,有人对你的音乐感动到流泪,你也不能坦然说出‘那是我的作品’吗!不就是几个破钱,谁稀罕!”

  “我稀罕。”他说完这句坦诚,便像是失去全身力气,隔着门板,似乎都感受到那头让人窒息的压抑,“我知道,你——你们,都很好,但这样靠着别人的好意,苟延残喘地活着,究竟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呢?”

  “我可以有灵光一现的时候,作出连月永レオ都称赞的曲子,可我只是个凡人,万中挑一的作品能让别人入眼都已经是奇迹。レオ,我爱音乐,愿意为她付出一生,但是,如果需要靠朋友,去维持一个不可能完成的夙愿,即使是我,也会觉得丢脸的啊。”

  这些经由他自己说出的肺腑之言如同刀子,刻在已经血肉模糊的心脏上, 月永レオ一句句诘问,他又何尝不在午夜梦回时辗转反侧过?

  可终究是无果。

  学艺术的学生,本就或多或少带着些自命不凡,假若不是被逼到绝路,任谁也不会做出这种选择。

  月永レオ哑口无言。

  “不是什么破钱,是一大笔钱哦,足够把欠你的那些一起还清了……笑一笑吧,レオ,”他说,“我现在想听到你的笑声。”

  没有笑声,月永レオ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。那个笨蛋,嘴上说着想听见别人的笑声,自己却在那头哭到嘶哑。
 
 

  转眼到了期末测试,无论如何,日子总是要过的。月永レオ卯着一股劲,花了三个晚上,熬出黑眼圈,在最后一刻交上了自己的乐谱。

  这次期末测试有些不同,算是一次大型的选拔比赛,优胜者可以得到音大的保送名额。实话说,这种小打小闹,月永レオ是看不上眼的,更不要说是为了它焦头烂额。他这次别有目的,冲的是评委那边,有那个教授——他想用这样的方式,用高出他十倍百倍的高质量作品,告诉那个沽名钓誉的家伙,到底什么才叫“音乐”,狠狠扇他一回脸,权当出口气了。

  他先前写曲子,更多的是兴趣使然,在发生那种事后,他开始渴求原来嗤之以鼻的东西,譬如奖项、譬如荣誉。

  ——只要等到他功成名就,就可以去捅破那家伙干的丑事,让和室友一样有真正才华的人重见天日,不再被埋没,不再只能活在阴影底下。

  这个心思没对任何人提起,乐谱也是保密的,确保万无一失。

  现在想想,普通高中生所能想到的报复手段,再狠也不过如此,对于真正的恶人来说,怕是根本不够看的吧?只是当时月永レオ怀着一腔热血,已无暇再去顾及其他。

  那教授点点头,露出破天荒的笑容,镜片后的眼睛闪过精光:“月永同学,写得很不错啊。”

  他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,连最基本的风度也不愿意再维持。

  大概是从这里开始,事情就一发不可收拾了。

 

  室友曾经对他说过:“レオ,你活得太轻松了,这样的你,是没办法理解我的。”

  这话如今倒显得讽刺了,月永レオ想。他哑掉的喉咙刚经过一场恶战,如今一语不发,眼前形式也不容他出声。

  没用的,没人会听他辩解。

  “月永同学,你不做点解释吗?”他佯作愤怒倒是惟妙惟肖,即使年纪半老,写不了曲子,也还有做演员的天赋。

  “我解释什么?”

  “你交上来的乐谱,三分之二抄袭了九十年代杰出大师的作品,剩下的三分之一,则是近代一位作曲家,”他说,“你是不是太肆无忌惮了?”

  肆无忌惮的是你才对。

  “我不禁开始怀疑,你之前那些作品的来路。”怒不可遏的声音在大厅里回响,确保每双耳朵都能听见月永レオ的滔天大罪。当着大礼堂几千号人的面被狠狠训斥,月永レオ不知自己该不该羞愧——他根本没错,又何来认错一说。

  昔日的同学老师们仿佛瞬间失明失聪,他们忘了月永レオ多次即兴作出来的曲子,忘了曾给予他的赞誉,他们只会不约而同地想:啊,原来是这样,月永レオ那些天赋,根本不合常理,那如果他是抄袭的话,这一切就都很明朗了。

  人们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。这句话在任何时候都适用。

  一瞬间,他成为众矢之的,被蜚短流长肆意攻击,之前被捧得多高,现在就在那高处摔得有多惨。因为他月永レオ就是活该,所以人人都可以摆出一副被欺骗样子,毫无顾忌地践踏他本就摇摇欲坠的自尊。

  “レオ,是不是因为我,我去和他说,你、你别这样!”室友看见酩酊大醉的他,急得快疯了。

  “不关你的事,是我咎由自取,”月永レオ迈着虚浮的步子,趔趄着一把拉住准备出门的室友,“不能再有人被他毁掉了。”

  作为评委,要换掉乐谱是很简单的事,再说,自德高望重的前辈而出的指责,根本不会有人会怀疑其真实性。

  他早该想到的,从头到尾,这都是以卵击石的战役。

 

  在秋风正起的时候,月永レオ正式休学。

  明明只是乏善可陈的高中生活,画上休止符的时候偏偏又那么让人难过。大概是结束得太没头没尾了吧,他想。

  每月还是会给室友寄去一笔钱,美曰美名为未来的大作曲家投资;开了“knights”,认识了很多朋友,他觉得现在的生活也挺好。

  只是还是不甘心停止作曲啊。音乐于他,先前只是消遣,经历过种种之后,却渐渐变为一种信仰,变为一种怀着小心翼翼的希冀。

  “每一个不曾起舞的日子,都是对生命的辜负。”

  可要是戴着灌满恶意的镣铐,用锈掉的四肢、扭曲的灵魂,跳出舞蹈——这种难看的样子,难道也算是人生吗?

 

05

  朱樱司久久没有开口。

  “觉不觉得我太傻了?”月永レオ偏着头问,完全不像在说自己的事。

  他没有立刻给出回答。

  良久,在月永レオ都觉得他是不是被这样曲折离奇的经历吓懵的时候,他才坚定地开口:“为什么会觉得傻?”

  他嗤笑:“我自己都……”

  “店长会后悔当时所作所为吗?”

  “……做都做了,还有什么好后悔的?”

  “好狡猾,温柔是不能被嬉笑怒骂掩盖的哦,”朱樱司说,“我不觉得是傻,或者不应该之类的。”

  “我若坚信人只活一次,便绝不给自己随波逐流的理由。”

 

  窗外风很大,刮得窗户生疼。天气阴沉,是要下雨的样子。月永レオ按住跳了一天的眼皮,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。

  自上次过后,小朋友就不再露面,昨晚匆匆来到店里,点了杯热巧,就又离开了,话都不说多一句。

  是要有什么事发生了吗?他想。

 

  是有什么事要发生了。

  朱樱司整了整领带,深深吸一口气,又缓缓吐出。今天是至关重要的日子,绝不容半点差池。

  时间一到,入场、落座,摄像、灯光,一切都安排得有条不紊。

  门外用楷体写着,“欢迎某教授来我校演讲。”

  是规整严肃,毫无花哨的字体。若是拟化作人,该是眼里容不下一点丑恶的吧。

  他开始讲话,又很快讲完。接下来便是关键的提问环节,这样重要的直播节目,品学兼优的朱樱司自然当仁不让,主动担起重任。

  在众人的注视中,他站了起来。那教授露出鼓励的目光,先前对好的台词是“您对高中生培养音乐兴趣有何建议”。

  ——他即将说出口的不是这个。

  “您认为,”他朝前微微倾着身子,“抄袭是一种罪过吗?”

  这句平淡无奇的话像是滴进油里的水,瞬间激起四面八方的议论,原本安静的阶梯教室瞬间炸开了锅。教授脸色变得很难看:“这位同学……”

  他毫不犹豫地打断,步步紧逼:“那我再问,您觉得,将别人劳动成果据为己有,这是罪过吗?”

  “你到底想说什么!”他维持不住笑脸了,抄起放在一旁的水杯向朱樱司砸去。玻璃水杯砸出的声响出乎意料得大,人群中传来一声尖叫,场面几乎要控制不住了。朱樱司早有准备地偏身躲过,话语不停。

  直播仍在继续,他憋在心里的一句句义愤填膺的质问,终于可以畅快淋漓地表达了——为月永レオ,也为他自己。关于这番话所引发的惊涛骇浪,他已无暇顾及。

  “您自己清楚我想说什么,把音乐当成追名逐利的工具使用,肆意打压有天赋的学生,铲除异端这一手您玩得很是熟练啊!”

  “敢问您教的到底是音乐还是工于心计?你对得起这么多无名枪手给你维持的、那如今岌岌可危的名声吗!”

  “究竟——你把音乐究竟当成什么了?用不入流的手段对付不谙世事的学生,无耻如你,怎么还有脸面站在这里夸夸其谈!”

  “别拍了!还拍什么!把这个兔崽子给我撵出去!”教授气得口不择言,早没了“教授”风度,一把扫过桌上摆着的东西,纸张飞得满天都是,“我不会放过你的!我不会放过你的!”

  “热烈欢迎,朱樱家的大门永远为您敞开。”朱樱少爷笑得腼腆极了。

 

  关于事后追究刑事处罚,乃至被公众厌恶唾弃,那都是之后的事了。他这次出了一把大名,被家里狠狠教训了一顿,罚他面零食思过,对着一面墙的零食,一块饼干都不许碰。

  “你怎么能这样!”朱樱爸爸痛心疾首,“给别人添这么多麻烦?”

  “是的是的,都是我的错。”他忏悔。

  “警察收集证据不累吗?作为纳税人,不应该设身处地好好想想?为什么不让他自己罪行败露,这样还能不落人口实。司,看来你还没领悟朱樱家的家训啊,这让我怎么放心把家族交给你?”

  ……怎么跟说好的不一样!

  “欸——?父亲大人?”

  今天的朱樱司小少爷也同样沉迷家训,无法自拔。

 

06

  朱樱司再一次推开“knights”大门,是在夏天走到尾声的时候。一切照旧,装潢仍没有变化,只是今天是休息日,店内却空无一人。走近吧台,他发现上面放着一颗柠檬,记号笔画出的笑脸背对着他,黄澄澄的模样有些可怜。

  朱樱司将那面翻过来,敲敲台面:“我来了哦。”

  “小朋友,你想点些什么啊?”台底传来柠檬先生闷闷的声音。

  朱樱司笑了:“我不点什么,店长,我是来应聘的。”

  月永レオ站起身,怔怔地望着他。

  “我是来应聘的,”他重复了一遍,“政法大学在读,专业是不是不太对口?”

  现在已经没有人在想那种事了。

  “还有这个,特地嘱咐我务必亲手送到。”他扬了扬手里的音大录取书。

  那是他应得的东西,经历千辛万苦,终于如愿以偿。

  阳光在窗棂上一寸寸移动,漫不经心勾勒出朱樱司的轮廓,美好得像是一个救赎。他逆着光,脸上的神情看不分明,但月永レオ知道,他是在笑着的。

 

  看着看着,月永レオ又忍不住流下泪。像离开校园时那样,他哭得无声无息,连抽噎也被压到最低,满溢的情绪喷涌而出,排山倒海,却不愿宣泄,只好和着眼泪,艰难地一点点吞回心里。

  他不是爱哭的人,愿意笑着待人待事,这样以眼泪作为媒介表达自己,一生有两次便已经足够。

  ——何其有幸,当下的这一次,再不是因为无从诉说的苦难。

 

Thanks for your attention.

 

注:

*“每一个不曾起舞的日子,都是对生命的辜负。”——尼采

  后来司就加入“knights”了嘛(双重意味XD)。

  紧赶慢赶写完的,标题都没想好,Echo给想一个吧(你)。熟悉的两对都写了,另一篇还在改,我真勤奋我爱Echo(转圈圈)。

  ——感谢Echo慷慨提供的标题名!有文化的人就是不一样啊(哭)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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